邓颖超（一九六四年十二月八日）

　　有几点情况先谈一下：一、你们现在搜集的是三十年前的史料，工作有一定困难；二、当时落在文字上的材料与当时实际运动的面貌有距离。当时的报刊大部分都是反动的、资产阶级的报刊，不可能登很多群众运动的消息。当时我们党没有一个全国性的日报或刊物，只有几份刊物零零碎碎登一些，因此，反映群众运动和党的活动也不多。你们不要老觉得资料不够，其实那时的资料并不像你们今天想象的那样多，以今天的眼光去要求过去是得不到满足的；三、不要从现在的认识出发去了解三十年以前的情况。如：科学院的两个青年同志要我讲五四时期对知识分子的改造问题。那时我才十六岁，能懂得多少！党对知识分子改造问题，是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才提出的。

　　我建议你们学习毛泽东思想。搜集资料的工作也是调查研究工作，是对静止的历史的调查研究，所以也同样要用毛泽东思想的立场、观点，也就是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去分析研究。

　　关于你们现在的工作，是不是以现有资料做基础，以毛泽东思想为指导，先综合分析整理一下，研究一个搜集资料的纲，看看还有几个什么问题，尚缺哪些关键性的资料，然后再有重点地搜集。不要觉得材料还不够，就盲目地漫无边际地去找。要以一个中心思想为纲，要抓关键。如果抓了九个指头，一个关键性的指头未抓，那九个指头也是无用的；如能抓住关键性的一个指头，就可以解决问题，配合的那几个指头才能有用。同时要估计到前边讲的三种情况。

　　你们要找我党妇女部与国民党妇女部关系的资料，因为根本没有文字记载，是找不到的。蔡畅、杨之华、刘清扬和我都是亲身实践的人。那时候工作都是几个人在一起开个会，决定了大家去执行，不像现在有明确的指示、计划。在妇女工作方面，是我党通过国民党的机构去工作，去体现我党对妇女工作的领导。我党妇女部与国民党妇女部各属两党的一个部门，两个妇女部不是直接发生关系。

　　我一九二五年入党，在天津地委妇女部工作，后转到广东，任广东区委妇女部书记。广东区委管广东、广西两个省的工作，设有组织部、宣传部、妇女部。那时我们党的机关在广东是公开的。

　　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叫国共合作，不叫统一战线。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中共中央瓦窑堡会议，才提统一战线。回溯到大革命时期，我们与国民党的关系也是统一战线，但大革命时期并没有这个名称，名称问题也有一个发展。

　　你们搜集资料，要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而不是用今天（已经发展了）的眼光、愿望去要求过去。另一个是用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分析资料，哪些可作研究妇女运动史的基础资料，哪些可作参考，哪些是反面的，不要不加分析。

　　你们搜集的资料主要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时期的资料，要以无产阶级领导的妇女运动为纲，另一方面还有资产阶级领导的妇女运动，还有中间状态的思想。有几个关键性的时期要掌握，如：五四时期，大革命时期，包括国共合作、五卅运动、省港大罢工、北伐（到武汉政府时期）、上海三次武装起义等。关于大革命时期的妇女运动，你们要从这五个关键性的历史时期分类搜集资料：一部分是正面资料，一部分是参考资料，一部分是反面的作为旁证的资料。然后再把每一时期的资料研究一下，从这些资料中能否看出当时运动发展的基本情况和基本估计，如不能，再研究一下缺哪些，经过研究深化以后再去找。

　　关于国民会议促成会的资料，你们已搜集了一些。当时，孙中山在我党帮助下要召开国民会议，但他没有提到要有妇女代表参加，在我党领导下，成立了女界国民会议促成会。当时我在天津，天津原有女权运动同盟会直隶支部，一九二四年已成立了共产主义青年团，有女团员。当时以女权运动同盟会的成员和共青团女团员为基础，在党的推动下成立了天津女界国民会议促成会。成立大会是在南开女中的一个教室里开的，这间教室只能容纳四、五十人，这就是当时的规模，有历史局限性，当时做到这种程度也很不容易。那时在各地区公开的程度不同，党在广东是公开的，在上海是半公开的，在天津完全是地下活动，所以群众运动有局限性。

　　国民会议促成会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时，女代表刘清扬、夏之栩、钟复光、周自强、黄文霞、戴宾、李培之和我都参加了。当时全国各地妇女界国民会议促成会的分会有十多个，上海、北京、天津、广州、杭州、浙江都有。这个运动就是在新民主主义革命范畴内提出男女平等的运动，与资产阶级女权运动者向统治阶级争女权是完全不同的。关于女界国民会议促成会的资料，北京的《晨报》当时比较开明，载有这方面的资料；天津《妇女日报》登载各地妇女运动消息不少，一九二三至一九二四年在天津还出过《女星》周刊，你们都可以查一查。

　　要把搜集到的资料整理一下，有个中心思想。要以新民主主义妇女运动为中心，批判资产阶级单纯的妇女参政（如北京的女子参政会）和女权运动的错误，还有中间状态的思想，我们要就现在的可能，把静止的资料变活。怎样变活？经过研究整理就成为活材料了。

　　你们帮我搜集的四十多篇文章，我要好好看看，对于我结合学习检查自己过去的思想很有用。人的思想是发展的，要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检查自己过去写的东西。不能说大姐写的文章都是好的。将来你们选用这些文章时，一方面给我看看，我要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来重新鉴定，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另一方面，你们自己也要用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来审定这些资料，决定取舍。

　　总的来讲，以党领导的妇女运动为中心，为主体；这部分材料虽少，但也是主体。附带还有三部分资料，一部分是从报刊上搜集到的其他资料，一部分是个人文章，一部分是反面的资料，这三部分只能作附件。

　　你们搜集这么多资料不容易，经过研究深化以后，能够写出几千字的文章就很有用。你们可以搜集一段写一段。大革命这一段搜集完了，就可以先写出来。

　　你们的工作不是轰轰烈烈的工作，是埋头苦干的工作，但是，也要鼓足干劲去干。

　　我们要发扬民主，提高思想，要来个回合。我最怕没有回合，不要说大姐说的都对，不要把我讲的当指示。今天我提的意见你们回去研究研究，给我一个回合，要有来有往。

　　*这是对全国妇联妇女运动历史研究组（现为妇女运动历史研究室）工作人员的谈话。　　

　　《邓颖超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