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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老兵的援巴亲历记
发布时间: 2014-03-12    作者:李甲增记述 李恩义整理    来源:文史天地 2013-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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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前,我眼含热泪看完了央视重访节目播出的《密筑中巴公路》,不禁心潮澎湃,思绪万千,一下子把我带到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历历往事如在昨日。

  援 巴 背 景

  从1960年中苏两党论战以来,两国关系持续恶化。苏联在中国边境部署大量兵力,并向周边国家渗透,企图包围中国。1966年,应巴基斯坦政府的要求,中巴两国签署协议,中国帮助巴方修筑一条从中国到巴基斯坦的公路,简称中巴公路。中巴公路的修筑,对突破苏联对中国的包围和封锁具有划时代的战略意义。此工程分两期进行,第一期从1966年5月至1971年2月,第二期从1974年4月至1978年5月,历时13个年头。本文着重讲述我亲身经历的第二期筑路工程的所见所闻。

  告 别 祖 国

  1974年元旦刚过,我所在的新疆军区道路工程团二营六连(后改编为基建工程兵一零三团,现改编为武警交通一支队)接到上级命令,支援巴基斯坦修筑喀喇昆仑公路。我们连经过一个多月的休整和外事纪律教育、办理护照、换装等一系列准备工作,于1974年3月28日,以中国筑路员工的公开身份,身穿便服,从乌鲁木齐军区983油库驻地出发了。全连干部战士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肩负伟大祖国的重托,分乘20辆汽车浩浩荡荡上路了。途经库尔勒、轮台、阿克苏、三岔口、喀什、塔什库尔干,行进到第八天,到了红其拉甫边防站。

  红其拉甫边防站是中巴边界线第七号界碑所在地,海拔5200米,是边界最高点。当我们跨越界碑的一瞬间,车厢内异常寂静,同志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飘扬在边防站上的五星红旗,我们的眼睛湿润了,此时的心情无法用语言表达,心中唯一想说的一句话就是:亲爱的祖国再见了!大家的心里都很清楚:前面的路很艰险,任务很繁重,我们面临的将是一场恶战,此去是否能平安回到祖国,谁心里也没有谱。大家默默而深情地注视着越来越远的五星红旗,不禁流出了五味杂陈的泪水。

  恶劣的环境

  告别了祖国,汽车继续沿着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向前行驶。此时高山反应开始向我们袭来,只觉得头昏脑涨,耳朵胀痛,喘不过气来。原来我们已经进入生命禁区!举目四望,这里没有村庄,也没有一个老百姓,只见到少数几个巴方工程兵在尽职地维护着公路的畅通。当我们的汽车驶过他们身边时,他们不停地挥舞着双手向我们致意,口中高喊“金巴多思地”(中巴是朋友)。虽然不知道他们喊的是什么,但从表情看是向我们表示友好的。我们也向他们挥手致谢意。

  汽车又向前行驶了大约两个小时,走在最前面的高德升连长把车停了下来,后边的汽车也依次停了下来。连长走了过来边招手边对大家说:“同志们,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放眼望去,只见路旁的小河边支着十几顶帐篷,大风像要把它们撕碎扔进河里一般。我们怎么也不相信这就是我们要住的地方,迟迟不愿意下车。然而这毕竟是现实,我们极不情愿的把行李拿下来,住了进去。

  这里是一条狭窄的山谷,地名叫堤河,海拔4000多米。我们面临的第一难题就是高山反应,呼吸困难,晚上睡觉常常被憋醒;饭做不熟;山上滚落的石头不时砸到帐篷上。一天晚上,正在睡梦中,突然一阵巨响,大家急忙跑出帐篷。此时从山上滚下一排石头劈头盖脑砸下来,落到公路上又弹起来,带着风声从我们头顶飞过落入河中。待一切平静下来重回帐篷,大家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司务长汪汉利的铺板被石头砸坏,却没有找到石头的下落。

  艰巨的工程

  我们六连的任务主要是在保障所属路段畅通的情况下,修复援巴一期工程被洪水冲毁的路基。由于这一带经常出现塌方,如不及时排除土石,后续部队就无法通过。就在我们立足未稳的时候,一次大的泥石流排山倒海般把洪扎河堵塞,造成洪水上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堰塞湖,把一期修建的友谊大桥和公路淹没在30多米的水下,交通彻底中断。援建人员的一切物资和给养无法运送,食物短缺,每人每天只能喝上两碗大米稀饭,吃上半块豆腐乳,饥饿折磨着每个人。由于长期缺少蔬菜,一多半人得了夜盲症。另外塌方、雪崩、山体滑坡、洪水、泥石流、山上的滚石、翻车、爆破、风沙、寒冷……每时每刻都威胁着人们的生命。但面对险恶环境和艰难困苦,却没有一个叫苦的。

  勇 救 战 友

  中巴公路在巴基斯坦境内全长809公里,始终与河流相伴。河流发源于红其拉甫山口,上游为洪扎河,下游叫印度河,流入阿拉伯海。我们刚到巴基斯坦是4月,河水很浅,清澈见底,河水像温顺的绵羊一样依偎在公路旁。到了6月,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河水暴涨,咆哮的河水夹杂着砂石以每秒8米的流速,翻滚着巨浪湍急而下。温顺的绵羊一下子变成了凶恶的野兽,让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在一次执行任务中,湖北籍战士彭安忠不慎落水。听到呼救,河南省南乐县籍战友库保祥,二话没说,急忙跑到河边纵身跳入湍急的河流中,当他奋力抓到落水的战友时,一个巨浪打来,无情的洪水将他们吞没,再也没有出现。三天后,在下游的一处浅滩上发现了彭安忠的尸体,而救人英雄库保祥的尸体始终没有找到。为了表彰库保祥同志的英勇事迹,二营副教导员和政治处一名干事专程到烈士的家乡河南省南乐县进行英雄事迹报告会,新疆军区发出了向烈士学习的号召。全体援巴部队迅速掀起了学习烈士的高潮,对筑路工程进度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生死一瞬间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生死对于我们来说就在一瞬间。随着工程的进展,事故在所难免,死人的事也经常发生。爆破是一项最危险的工作,尤其是排除哑炮,更是险上加险。哑炮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如不排除,施工人员就不能进入现场,且随时威胁着人们的生命。每遇危险,干部争先带头。有一次,副连长带领三名战士排除哑炮时,被炸得粉身碎骨。五连战士王运峰同战友朱可忠打风钻,不慎钻到了哑炮,两人当场被炸成重伤,因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但眼睛失明,造成终身残疾。1975年10月的一天,我团四连进行大爆破时,一次就牺牲25人,大部分战友的尸体都没找到,现场情景十分惨烈。这次事故国内外各大报纸都有报道,巴基斯坦总统依拉希亲自发来唁电表示慰问。这次恶性事故也给四连造成沉重的精神打击。上级决定把四连调回国内,但四连指战员坚决不同意,只是作了简短的休整,就又重返筑路战场,直到完成任务。

  援巴的第一年,牺牲同志的遗体都运回国内,安葬在喀什烈士陵园。后来牺牲的战友遗体,全部安葬在巴基斯坦吉尔吉特烈士陵园,让巴基斯坦人民世世代代看到中国人民为建设他们的国家做出的牺牲,同时这也成了中巴友谊的见证。

  业 余 生 活

  我们的业余生活单调而枯燥,偶尔放一场电影也是老掉牙的片子。记得汽车支队一个老乡邀我看电影,我问他:“什么片子?”他说:“《老八路》”。我疑惑地问:“我只听说过有一部电影叫《小八路》,怎么没听说过有《老八路》?”他风趣地说:“《小八路》看的时间长了不成了《老八路》了。”

  我们的空余时间大部分用来写情书,但是由于交通不便,一封书信往返最少也要两个月。一旦把书信发出,就开始扳着指头计算天数。如果班里谁来了情书,大家一定会把情书抢过来,共同传阅,一起分享他的快乐。

  随部队出国的医院是中国人民解放军156野战医院,(现改为新疆军区23医院)医院里有少数女兵,这些女兵在战士们眼里就像一朵朵艳丽的鲜花惹人喜爱,她们不仅仅是我们的战友,更是我们的好姐妹。记得1975年我连战士张万富在医院做胃切除手术,我作为备用输血人员去了一次医院,目睹了医生护士们工作的艰辛,当时医院的地址在吉尔吉特,条件很简陋,除了手术室是简易民房外,其他都是帐篷,帐篷里冬天冷,夏天闷热。由于工作时间长,医护人员有时候饭也顾不得吃。他们把每一位伤病员都看作是亲兄弟,精心治疗,细心护理,护士们为伤病员喂水喂饭,接屎接尿从不嫌麻烦,体现了军队大家庭的温暖,战士们都很受感动,正是有了这些白衣天使们的辛勤工作,才使得一批又一批伤病员在这里康复并重返战场,这些白衣天使们同样为修建中巴公路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1976年9月是激动人心的时刻,由工程兵文工团组成的国务院慰问团来到巴基斯坦。9月21日,慰问团的演员到达尼尔特的第二天,不顾长途跋涉的疲劳,就进行了首场演出,罗乐、胡子和、张晶华、姜珊、付晓忠、姜玉萍、刘强、吴小丽、于军、王文忠、李景春、王春英、吴楠萍、陈楠媛、赵立信、张佐成、曾照坤、高洪顺等等,一大批演员为我们表演了舞蹈、歌曲、相声……演员们的精彩表演赢得了战士们的阵阵喝彩和掌声。当罗乐演唱巴基斯坦歌曲《向拉哈尔保卫者致敬》的时候,台下欢声雷动,巴基斯坦朋友高呼:“恰依那银达巴特(中国万岁)!”演出结束时,演员们频频向战士们招手,台下的战士们爆发出长时间的热烈掌声,久久不愿离去,表达了战士们对祖国亲人的期盼和感激之情。

  次日,慰问团的同志们顾不得休息,亲自来到我们驻地,与我们一起拉家常,问寒问暖,十分亲切。演员胡子和来到我们的帐篷,听说他就是电影《地道战》里牛娃的扮演者,大家很好奇。想不到往日里在银幕里才能看到的演员,现在就坐在我们面前,并且与我们一起谈了许多话题!最后到了送别的时候,我们觉得有许多心里话还没来得及说。

  祖国亲人的到来,对我们是一个极大的鞭策和鼓舞,给我们注入了活力,增添了力量。战士们个个如同下山的猛虎,嗷嗷叫。每天早出晚归,加班加点战风沙斗严寒冒酷暑,风里来雨里去,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叫苦,努力完成好党和祖国人民交给我们的各项任务,以实际行动报答祖国人民的关怀和期望。

  胜 利 返 国

  1978年5月的一天,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日子,这天,全线胜利通车!庆祝完通车典礼后,只留少数部队继续修复援巴第一期水毁工程。

  5年内我们与巴基斯坦人民朝夕相处,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平时老乡们经常送水果给我们吃,各方面给予我们很大帮助,许多战士与巴方朋友合影留念。当他们听说我们要回国的消息,早早地集聚在村口,不停地高喊:“多斯特,呼达啊非资!(朋友再见)”

  告别了巴基斯坦朋友,车队开始向国内进发,我们归心似箭,恨不得一下子飞回祖国,飞到亲人面前。当我们的车快要行驶到中巴边界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到了!”大家精神猛振。是啊,我们又到了中巴边界的第七号界碑,又看到了边防站上高高飘扬的让人日思夜想的五星红旗!她依然是那样庄严,这时我们忍不住再次流下了兴奋的眼泪,亲爱的祖国,您的游子终于回到您的怀抱了!您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我们是这样的幸福。然而,此时我们的眼泪中不仅有激动也有难过,因为有许许多多的战友没能看到这幸福的一幕,他们为了祖国人民的重托,为了中巴友谊,献出了年轻而伟大的生命,永远长眠在异国他乡,永远留在了喀喇昆仑山上,我知道仅仅安葬在巴基斯坦吉尔吉特烈士陵园的战友就达88位。我们每一个活着的人想起他们心里就难过,他们是与我们生死与共的好战友、好兄弟,甚至做梦也会梦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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